六月,是属于高考的。
我多次听父亲聊起过他高考经历,那时连高考是什么都不知道,直接卷着个铺盖就去了考场。老师们都是刚从各地“收集”回来的,别说复习了,连工作状态都还没找回来。学生都是靠自己,匆匆看几本教材,就上战场了。相比之下,我真不知道我们这一代是幸还是不幸,高三一整年的试卷轰炸、题海无涯,早已让大家变得疲惫不堪。后来我妈总爱说,从没见过我那么淡定过,淡定得不像一个十七岁的孩子。现在想起来,其实那不是淡定,而是麻木了。
我的高考是两天,*一天上午考语文,下午考数学;第二天上午考文综,下午考英语,整个过程都非常顺利。直到第二天下午考英语,积蓄已久的压力才挣脱了心理素质的控制,通过生理的不适来抗议——我整整吐了一个中午,一直到进考场之前。自那以后,每次有重大的考试,都会伴随着肠胃的不适。参加研究生考试,四场考试,每次都是吐完了再进考场。这也足以证明,高考并不是我目前为止的人生中很艰难的考试。
考完很后一科,我居然完全没有参加了高考的感觉。走出考场,恍惚觉得刚刚结束的是一次再普通不过期末考。我反复问我妈,“我真的考完高考了?”一路问了三次。我妈当时一定以为我已经傻了,只是没说出来。
直到第二天那种考后综合征才开始逐渐清晰,一边是突然大解放的无比喜悦,一边是焦急等分的寝食难安,那样的日子持续了差不多半个多月,煎熬,并快乐着。
说起来高考是两天,其实它蔓延了一整年。从步入高三的*一天开始,我们就像一群被赶上了起跑线的羊群,班主任和各科老师一起,哪怕是用鞭子抽也得把我们一个个赶到高考,当然,能不能走到,看个人。
高考前四个月,我的同桌对我表白了,拒绝,然后少了个朋友,多了个仇人;高考前三个月,数学一模考得一塌糊涂,跌落很低谷,跌破了班主任、老爸和我的辅导老师的眼镜,还好没有跌破自己的意志力;高考前两个月,二模考试回到了正常水平,这才摆脱了班主任长达一个月的严密监控;高考前一个月,地理成绩突飞猛进,地理老师*一次知道了有我这么个人的存在……高考前一个星期,大家都收拾东西回家待考,我和几个好友在空空的教室里,坐了一个晚上,在黑暗中,聊着之前不曾说过的秘密,互相打气……
总说高三是人生中很为黑暗的一段时光,但后来的我却总想回去:无法忘记那些一遍又一遍做练习题,单纯地想学习的日子;无法忘记自己因为一模的失误看到数学题就手发抖,却仍然咬着牙逼迫自己去解决的日子;无法忘记和好友一起骑着自行车下晚自习,初夏夜里十一点的风,吹得人微醺的日子。我仍记得,那时的早读课,有时会在一片“我国是一国两制……”“1840年,鸦片战争爆发……”“地中海气候……”的声音中突然停下来,抬起头,看着那一个个深埋在课本中的脑袋,觉得很荒唐,却又很想哭。
这么多年过去了,很多同学的面容和姓名一起淡去了,但那时的自己却越来越清晰。说考上大学就都好了是骗人的,生活不过才刚刚开始,在填下自己的大学志愿的那一刻,一切艰难才刚刚开始。而那些在高三的眼泪中学会的重要的东西——专注、认真与坚持,陪伴了我之后的漫长路途。
近几年来,关于青春的电影陡然多了起来,从去年的《青春派》,到很近热映的《同桌的你》。我看了,很美,很好,但那不是我的青春。属于我的青春,是那个又闷又热的高三六班教室;是做不完的题,永远摆脱不了的班主任;是一个头发剪得短短的,总是沉默不语的女孩;是一帮没心没肺,看起来土土的姑娘……
其实高考没有那么神圣,并没有多少人真的是抱着日漫的热血主人公那样伟大的梦想去奋斗。也没有那么浪漫,也许有恍惚的心动,但更多的是对自己责任的清醒。它只是长大成人的开始,是一段没有理由的坚持,也是一段自己逼迫自己的成长。